01.
三月的雨飘渺如烟,细腻而又粘稠,蒙蒙包裹着小镇。
小镇的建筑物由一种青灰色的石砖建造起来,从远处望去一片灰蒙,显得粗糙而古老,一棵棵高大的榕树星罗棋布点缀其中,为小镇平添了几许幽静平和,青岩镇之名也由此而来。
小镇北面,送葬的哀乐由远而近传来,锁呐的尖叫、铜锣的颤鸣和铃铛的呜咽回荡在小镇的上空,与寒雨交融洒下一片别样的阴冷。
迷蒙烟雨中,送葬队抬着黑色的棺材沉默显现。
穿着道袍的男人走在送葬队伍的前面,一边摇晃手中的铃铛一边念念有词。跟在他身后的,是一个身穿白色丧服的男孩,他垂手跟在道人身后,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。
队伍从小镇中央的街道穿过,一路上看不到一个人影,家家户户大门紧闭,所有人都在竭力回避着这个不祥的队伍。
下葬的场所是小镇南面的山岗。
沉重的棺材轻轻放入早已挖好的坑中,一把铁锹交到男孩的手上。
男孩沉默接过,金属的冰冷瞬间传遍他的全身。
或许是因为连续下了几天小雨的缘故,泥土疏松得令男孩毫无困难就将棺材掩埋。
身穿道袍的男人上前拍拍男孩的肩膀,叹了口气便带着送葬的队伍离开了。
和小镇建筑物一样青灰色的墓碑树立在坟前,上面只有墓主、立碑人的名字和一张照片——一个笑得很温柔的女人,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。
男孩手扶着墓碑,在这个代表生机与活力的季节中,站在这片死寂的大地上孜然独立。
“已经……什么都没有了……”
他抬头仰望铅云如盖的苍穹,坠落的雨水中划过他俊逸的面庞。
02.
昏暗的月色下,略显破旧的屋子静静坐在山坡的南面,被油烟熏黑的玻璃窗紧闭,石灰剥落的墙上,裸露的红砖清晰可见。
“铛啷——”
一个黑影从远处的树林飞落到红色的屋顶上,然后骨碌碌滚了下来,掉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后便没了动静。
那是一个方形铁罐。
风从山坡掠过,三月的空气中,一股浓烈的汽油气味弥漫开来。
“啪——”
距离屋子最近的一棵大树下,橘色的火苗随着响声冒出。
摇晃的火光下是一只手,而火苗来自打火机。
光芒在风中剧烈摇曳着,似乎随时会熄灭,仿佛意识到了这个问题,另一只手出现在火苗迎风的一侧。
火苗平静了下来,隐隐地映照出一个黑色的身影,只是身形藏在大树的阴影中,火焰无法映出面容。它持续吞噬着空气中的氧气来维持自身的存在,它轻微地摇曳着身子,仿佛是因为强烈的兴奋而战栗。
熊熊燃烧的火把在昏暗的夜色中划出橘色的轨迹,下一刻,滔滔火光在屋顶冲天而起,如同饥饿的野兽在舔噬着每一寸。
“......”
大树下,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男孩缓缓走出。他怔怔望着远处的火海,平静的眼眸映出烈焰中的残骸,略显稚嫩的面庞在火光的映照中有几分落寞。伫望许久,他长吐一口气,深深望了一眼开始倒塌的屋子后提起放在地上的箱子转身离去。
爆裂崩倒的声音不断从身后传来,如泣如诉,又像在说着永别的赠言。
03.
“呜——呜——轰隆隆——”
列车呼啸着行驶在平原上,轰鸣传遍旷野,白色的蒸汽斜斜飘向碧蓝的天空。
铁轨两侧是一望无际的田野,绿油油的禾苗在微风中如波浪起伏,偶尔还能看到几头牛以及缠着白色头巾的农民。
又梦见了......
倒数第三节车厢只有寥寥数人,身穿黑色长袍的少年手撑车窗托着下巴,默默看着窗外不断飞快后退的稻田。
坐在他对面的应该是一对年轻的母子,小男孩大约三岁,灵动的双眼好奇地看着少年。
不过相比较于儿子肆无忌惮的目光,母亲却显得局促不安,毕竟这年头还穿长袍而且还是黑色的,除了科学家估计就就是电影里面的坏人了,不巧的是,在女人眼中面前这个少年怎么看都不会是一个科学家。
“大哥哥,你要去哪里?”
小男孩撑着桌子站起来脆声问到,他的母亲赶紧扶住他的腰防止他摔倒,同时紧张地看着少年。
少年沉默不语,似乎没有听到小男孩的话,他望向窗外的眼神没有焦距,不知在想着什么。
“大哥哥?”
小男孩再次问到。
“小栋快下来!”
年轻的母亲面色难看地一把将孩子扯到怀中,低头不去看对面的少年。
“我吗?”少年回过神来,看着小男孩微微一笑,“应该算是回家吧......”
03.
巨大的黑色裂缝纵横交错于灰色的世界,如同一道道不可愈合的伤口。血色的满月洒下的光辉,将大地映照得如同干涸的血块,暗红中透着苍凉的死寂。**着身躯的少年坐在裂痕边缘仰望着如沸水般翻腾的天空。
这是梦——少年清楚地知道这一点,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,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里是一个梦,而且尽管明白到这是一个梦,但他却无法随心从其中醒来。
但他并没有觉得不安,相反的,他的心中对这个世界除了迷茫外还有挥之不去的、莫名的眷恋——似乎在很久以前,他曾经和一个人一起坐在这片大地上静静地看着天空。那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,却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的人。
这种感觉无比强烈,真实得让他无法去怀疑那是他自己的错觉,但偏偏无论他如何去回忆都想不起来。
”天空......不是这个样子的......”
少年仰望着灰色的天空喃喃自语,月光给他的双眼蒙上一层血色。
“……”
远方,突然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声音。
“谁......”
少年略显空洞的双眼望向前方,嘴里发出梦呓般的低喃,然后站起身子一步迈向前方的深渊。
脚步落下,他并没有坠落黑色的裂缝——如同踩在黑色的海面上,银色的涟漪在他的脚下荡漾开来,一圈又一圈,彼此追逐着向四周扩散。
“……”
模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到少年的耳中,缥缈不可寻,默默在指引着他向前。
“是……谁……”
少年双脚不由自主地奔跑起来,脑海中隐隐出现一个画面——灰色的雾气在不停涌动,隐隐可见雾的深处有一个巨大的黑影。
“……”
让少年觉得熟悉的声音从黑影中传出,带着沁入心扉的寂寞与眷恋。
“你是……”
少年的脑海中,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浮现,感觉只要再集中一点精神就能看清。然而就在下一刻,他的脚步落下,银色的涟漪没有出现,黑色的海面瞬间将他吞噬。
04.
霍然睁开眼,少年看到的是蓝得发亮的天空,梦与现实的巨大扭差让他觉得有些昏眩。
又是这个梦……
这是第几次做这个梦他已经忘了,不仅是做这个梦的次数,就连什么时候开始的也忘了,唯一能够清楚记得的只有梦的内容——血色的满月,暗红的大地,灰色的天空,黑色的海以及始终听不清的声音。
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个梦,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奔跑,梦中的他到底是在被什么追赶着亦或在寻找着什么?
每次从梦中醒来他都会有片刻的恍惚——梦中的自己与现实的自己、梦中的世界与现实的世界,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哪一个才是虚幻?
从理性的角度来看答案理所当然是后者——可是,心中的对于梦中世界的眷恋是怎么回事?还有那模糊不清的声音……
没有人能够回答。
说起来,我离开青岩镇又烧掉了自己的家然后四处流浪是为什么呢?
少年托着下巴怔怔看着窗外飞快后退的景物,在他对面,年轻的母子已经相拥而睡了。
“哪里都可以去也就是无家可归……”——少年忽然想起某人曾经说过的这句话。
现实的我跟梦中的我都在朝着未知的未来前进,既没有特别的目标也没有明确的方向,只是因为在前进所以在前进,这样的我到底在梦中追求着什么?说到底,无论是虚幻的我还是真实的我都没有任何区别……
可是,真的没有区别么?
少年忽然想起了那张被自己放在箱子底层的照片——毫无印象的屋子和小女孩,以及被他判定为那是他自己的小男孩。
照片是在一本旧书的夹页里翻出来的,似乎连刚过世的母亲也不知道它的存在。本应将它连同屋子葬于一炬,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地将它留了下来。
在这漫长又短暂的十年间,他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也忘了许许多多的人。对他而言,人与人最终的关系不过就是这样,在不断相识相知的同时不断相别相忘,毕竟人生的行囊就那么一点空间,总有不得不丢弃一些东西腾出空间去装进另一些东西的时候。甚至有些重要的、一直珍惜的东西会在不知不觉中从行囊某个看不见的破洞漏出,某一天回过神来时它们已经不知散落何方,弯腰拾回的也只能是一团团化不开的惆怅。
可是,唯独她——这个照片中的小女孩,尽管少年完全没有关于她的记忆,但直觉告诉他,他和她是认识的——认识却没有丝毫记忆,这从逻辑上是说不通的,但他隐约明白其中的缘由。
所有一天碰到的话,对她说一声对不起吧!
少年看着越来越近的列车站长舒一口气,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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